溪边有明烛

即使你的瞳孔中没有希望 我也会将你救出

【冬巡组】1934年没有战争

*给 @AkaD 税税的生贺!!希望你能喜欢ww

*战时书信体

*没有查任何相关资料,是架空的,很多bug请不要太在意


 

爱上你是我此生的壮举。

 

 

PART1

 

当我推开那扇锁孔结网老旧吱呀的门的时候,晨间的第一缕光打进这个经年未开的房间,我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久积的灰尘被带起的风吹动,在光线下杂乱地漂浮旋转然后落在地上。我踩上去,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像是踏入了时光罅隙中被遗忘的古老梦境,那飞舞的光粒就是某种特殊的迎接仪式。

 

我看到仓库里面整齐密集地支着许多木架子,上面不甚整齐地摆放着一层又一层的纸箱子,它们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敞着口,落了一身的灰尘。我一排排走过去看,所有的东西都杂乱地挤在里面,就和十年前一样,等待他的主人再去使用它们——但永远也等不到了。

 

距离战争过去仅仅十年,人们就忘却了这个噩梦,欢天喜地的迈向了新的生活。你不能批评他们的健忘或是没心没肺,因为那些流淌着血和泥的伤口也终有一天会愈合,这是件好事。只是这些被辛苦陆续收集起来的遗物,在战火中艰难存留的东西,在遗忘后竟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有些残酷,不是吗?

 

 

“重拾他们的姓名,这就是你的任务。”我的老师曾这样对我说。

 

这就是我的任务。

 

我将房间内唯一的桌子擦干净,戴起手套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拿起一个盒子,一样一样地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缓慢而小心地擦干净灰尘,写在我的本子上。有些物品也许还记录着它的主人的名字,这样我就能拿一根粗的黑色水笔在纸箱上写上它主人的名字,它们就不再是无名之物了。

 

这些纸箱也许会被送到这些逝去的人的亲人手里,给他们最后一点慰藉,也许会送到某个刻有名字的墓碑下面,代替一具再也寻找不到的身体长眠,但更多的时候是,我们再也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联系,这个箱子还会安安静静地放在这里,直到下一个清理它的人出现。

 

我从那方方正正不过两立方英寸大的盒子里窥见到无数人的一生。他们的喜乐,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决心,还有他们所爱的人。

 

那些粗糙却温柔的情感也许一辈子都没能传达到对方那里,成了怀表后面的刻字,相框里褪色的照片,还有厚厚信笺中字里行间的想念。

 

 

 

我打开到第七个箱子的时候,从里面发现了一叠工工整整放在铁盒里的信件。拜这个铁盒所赐,那些信件没有在战后遗失,铁盒在搬运中被挤压磕碰得变形,里面的信件也没怎么受损。

 

我展开那一封封按时间顺序码放的信,信纸的边角泛黄,纸痕在反复折起展开中已经很深,稍有不慎就会被撕裂。但我几乎能想象到收到信的人是怎样珍重地放在盒子里,又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打开读一遍,再读一遍,摩挲得纸张都陈旧。

 

我本只是按照工作的要求誊抄这留存下来的珍贵文字,却在读完之后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滚滚而来的眼泪已经完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用袖口去擦拭。上一次哭得这样一塌糊涂的我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刚刚窝在被子看了一本苦情的爱情小说。

 

但这并不是一个虚构而刻意的故事,它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几封信件而已。

 

但也不仅是信件而已。

 

 

 

 

 

 

PART2

 

 

To 安特库:

 

我还是没忍住,给你写了信。

 

你离开后的第三天,我就开始想你了,毕竟我们那么久都在一起。新兵训练的三个月还有正式入伍,我们都在一个队伍里。

 

在你走之前,我都好像还生活在原来那个采光很好的大洋房里,随时能从窗户里看到你的身影。但你跟随着后勤部走之后,我才意识到战争是真的要来临了。即使是成了一名士兵,我也从没觉得战火如此之近。

 

我是个胆小鬼,和你一起报名参军的决定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

 

好吧,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后悔。

 

战争还没开始就想要逃跑,如果被教官知道了我一定会被罚跑上一天并且不允许吃饭。光是这么想想我就能打消自己后悔的念头,那种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我真的很想你,希望你那里一切顺利,早点回来。

 

 

From 法斯

1934.4.13

 

 

 

To 安特库:

 

这已经是你走了的第二十天了,上一封信件你还没有回我,但是我等不及了。

 

我们的队伍一直在向北行进,我在路上看到了很多流窜的人们,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地背起自己仅有的财产,用牛车甚至是人去拉。

 

我看到很多人用尊敬而热切的眼神看我们,那是他们灰尘覆满的瞳孔里留存着的最后的火苗。他们认为我们是一群英勇无畏的英雄,即将漂亮地打赢一场胜仗,去守护他们,也守护我们的国家。但那些皱纹深刻的老人却不一样,他们脸上的悲苦像是一声声无望的叹息。

 

我知道,我们要去前线,也许是最前线也说不定。军营里封锁消息封锁得很严密,我们对我们国家的动荡一无所知,因为我们是士兵,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服从命令。但如果连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兵都需要前仆后继地前往战场,那么战况一定不容乐观。

 

现在我不想让你回来了,最起码后勤部队一定会待在安全的地方。即使我依然很想你。

 

From 法斯

1934. 5.1

 

 

 

To 安特库:

 

你终于给我回信了!天知道我拿到你的信的时候有多激动,我甚至差点手一抖把信封给撕坏——旁边的汤姆嘲笑了我好久,说收到女朋友的信都没我这么夸张——他就是个嘴坏的家伙,这怎么能够比较。

 

虽然你给我写信我很开心,但是你就不能多写几句话吗?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还回不回来,如果不回来接下来要去哪里。或者写点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好,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遇到了什么人,军营里有没有像我一样能逗你笑的人。可是你都不说。

 

也许我不应该这么贪心,知道你一切顺利就应该知足了。好在你从来不撒谎,我相信你过得还算不错。

 

我们行军快要一个多月了,我能感觉到我们离战场越来越近。昨天敌军的飞机从我们头顶飞过,排长大喊着让我们趴下,我们慌慌张张地卧倒,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死神降临。但是没有,飞机的目标并不是我们,他们甚至没扔下任何一颗炸弹。

 

我拍着身上的土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我们弱小又可笑,三架飞机就能让我们几千人的队伍像一只鹌鹑一样拼命把身体埋在土里瑟瑟发抖,他们张牙舞爪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身边路过,露出森森白牙嗤笑我们。

 

我渐渐能理解我们对上的是怎样一群人了,我只希望在战场上的时候我背上的步枪不会像玩具一样毫无作用,它现在是我仅剩的安全感。

 

From 法斯

1934.5.25

 

 

 

To 安特库:

 

我们暂时驻军安营了,没有继续往前。不得不说,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去打仗,毕竟训练的时候我的枪法总是勉勉强强及格的那一个。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明亮又璀璨,我辨认了很久你之前教我看的猎户座,还有那三颗格外亮的星星,我记得你称它们为猎户座的腰带——当然我认出来了,我还不是那么笨,你教我的事情我都记得。

 

距离上一次给你写信其实只过了几天,那一封也许你都没有收到,但是我觉得今天是个写信的好时机,所以我又写了一封。

 

汤姆又缠着我给我看他喜欢的女孩的照片,嘴里嚷嚷着等他回去之后一定会娶她。安娜,二十一岁,微卷的头发,眼角有一颗很好看的小痣。他来来回回炫耀的就这一张照片,那女孩的特征我都能倒背如流。这回轮到我取笑他了:你告白了没有?这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就这样羞红了脸,说回去再说也不迟。

 

回去,这个词可真美好。人在安静的时候就喜欢幻想,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回到那间采光很好的大洋房里,我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用蜡烛当暗号悄悄叫你过来。幼稚——我几乎能想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是即使被你说幼稚我也依然会很开心。

 

总有一天能回去的。

 

From 法斯

1934.6.4

 

 

 

To 安特库:

 

 

当我提笔写下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了。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事情,但是如果不和什么人说出来,它可能会烂在我的心里,烧在我的五腹六脏里,把我整个人都搅成一团泥,最后让我成为一个站不起来的软弱的废物。

 

前几天的晚上,我们被偷袭了。睡梦中的我被刺耳的警报还有混乱的声音弄醒,我听到军官们大声呵斥的声音和轰响的炮声,我都来不及穿上外套就背着枪跑出了军营。外面已经变成了血和硝烟的地狱。

 

枪声连绵不绝,炸弹在我身前一个一个被投下。我胡乱向前跑着,从一条战壕跑向另一条战壕,心中的恐惧满的要溢出,身体却麻木不仁地重复着换上子弹,扣动扳机的过程。我看到我昔日的同伴悄无声息地倒下,子弹嵌在心脏里。还有人捂着大腿上的大动脉倒在地上,手指缝里汩汩地流出鲜血,在坚硬的土地上成了渗不下去血泊。我在跑的途中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我爬起来回头看——是一只断臂。那只手的五指无力地舒展着,袖口是我们制服的铜扣子,指缝里还有着黑色的泥土,断掉的地方裸露着筋脉还有森森白骨,但更多的是血,流不尽的血,猩红色的血。

 

我终于忍不住吐了,我躲在战壕里,没有再前进一步。

 

我不记得这场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只记得我浑浑噩噩回到军营里,看到担架抬着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员前去临时搭建好的医务室去做手术。我的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只断臂,然后我跑到厕所吐得天昏地暗。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完全被我吐干净了,但我还是一直不停地吐,吐出胃里的酸水,吐出绿色的胆汁,吐得满嘴苦味和血腥气。

 

吐太多东西的我两眼发花双腿虚软,几乎是踉踉跄跄地找到一个墙根坐了下来。炸弹的声音太过巨大以致于我的耳朵现在仍然不起作用,因为这个我才没能听到那些哀鸣和痛哭。我看到很多人也都脸色苍白精神恍惚,似乎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下床的同伴约翰趴在窗边,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肩膀抽动,正在哭。我走过去看他手里死死扣着的东西——那是一名普通士兵的肩章,还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的照片,上面的姑娘大眼睛,微卷发,眼角有一颗很好看的小痣。

 

他的女孩还在等他回去嫁给他,他还没来得及去勇敢地对她说“我喜欢你”,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就死了呢?

 

安特库,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你死。可是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们还能……回去吗?

 

From 法斯

1934.7.11

 

 

 

To 安特库:

 

距离上一封信过了很久,但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我从你的信中获得了很多安慰,只要你说没问题,那么我就一定能坚持下来。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超过上帝,超过一切。

 

我们已经到达前线了,那次可鄙的偷袭之后我们减员很多,经过一番休整才和前线的军队汇合。感谢信使先生还能任劳任怨地来收信送信,我一度以为在这里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呢。还有虽然你没说,但是我听说后勤部队在补给前线之后已经向东行走了,那里战况并不激烈,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体,入秋之后的天气仍然炎热,我的很多同伴都或多或少地中暑病倒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向健壮得像只牛犊——你曾经这么说过。

 

这里每天都是子弹呼啸而过和炸弹炸开的声音,有的时候很远,有的时候很近。两个月前还因为看到尸体吐得几乎脱水的我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看到那些伤员的时候心中麻木不仁,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我偶尔也会想想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但是我会努力活下来的。

 

很努力很努力。

 

From 法斯

1934.9.22

 

 

 

 

 

 

To 安特库:

 

天气一下子冷下来了,我们没有过冬的衣服,所有人都只能穿着单衣训练和值班。好在气温还不算太低,早晨跑跑步就能暖和过来,就是晚上睡觉刚钻进被子的时候有些不好受。

 

我们和敌军小规模地交锋了两到三次,双方似乎还都在试探。我们这群新兵在这里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大的战争迟早要来临,我知道的。

 

我最近的射击成绩提高了不少,只要我想做还是能做好的嘛,对吧,安特库?

 

虽然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但是我实在是太困了,必须要睡了。

 

晚安,安特库,祝你好梦。

 

From 法斯

1934.11.15

 

 

 

 

 

 

To 安特库:

 

现在的天气已经冷到水放在外面一晚上就会冻成冰,可是我们的衣物补给却迟迟没有到。就连盖上被子都没有办法抵挡那种寒气,晚上睡觉有时候我会被冻醒,然后一直睁眼到天亮。热水也是限量的,大概是因为没有足够烧热水的煤了吧。

 

其实所有的补给都非常短缺。我能感觉到每天的配餐在一天天减少,我们已经连续吃了很多天的豆子和粳米粥了——我原来最讨厌豆子,每次吃饭都会一颗一颗挑出来给你,你总会一边说我挑食一边又帮我吃掉。现在没人帮我吃豆子了,第一次吃完我的配餐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还好因为太累了味觉都有些麻木,如果是原来的我的话一定不行。

 

果然挑食是不好的行为,当时听了你的话就好了。

 

我的手冻得有点写不了字,这封信就到此为止吧。祝你一切都好。

 

From 法斯

1934.12.2

 

 

 

 

 

To 安特库:

 

我的预感成真了,我们现在连豆子和粳米粥都吃不上了。军营中几乎陷入了恐慌,饿着肚子的人情绪总是不自觉地暴躁和低落,就连我都火气大了起来。今天看到约翰偷偷拿别人的食物,我揪住他的衣领把冲他吼:“你这个无耻的小偷!”不过我忍住了没给他一拳。约翰看上去又害怕又羞愧,他迅速把偷拿的东西放回去并向我道了歉。

 

其实他没什么好向我道歉的,他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他自己,我不希望这样一点点饥饿就让他忍不住去做这种事情。他一直是个好人。

 

还有一件要命的事情是我的墨水快要用完了,这只笔的笔头也变粗了很多。只是笔头变粗还能用,但是墨水没有了的话我就没办法给你写信了。墨水在我们这里也是紧缺物资,大家都指望着能往家多寄几封信,没有人愿意把墨水分享给我。我把我现在仅剩的小半瓶墨水兑了水用,所以字迹淡了很多,而且因为水分太多所以经常冻住,用之前需要在手心暖化一点才能用。希望这瓶墨水坚持到物资送来。

 

说起来信使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我只能先把这封信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寄出去。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回过信了,是没有时间还是信件寄不过来呢?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也许也不容乐观吧。

 

From 法斯

1935.1.3

 

 

 

 

 

To 安特库:

今天依旧只有一小块黑面包和一杯咖啡,大家都饿疯了。我饿的两眼发花,握笔都没力气。

 

有一个叫托尼的人总带着几个人去抢别人的面包,我能理解,却不能原谅他们。但我不能去和他们对着干,我不敢拿自己的食物做赌注。

 

有人已经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约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把我的黑面包分给了他一小块,很少,但是希望他能好受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食物补给才能到,我想念黄油和热红茶的味道,如果能加点蜂蜜就更完美了。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点一大桌子的甜点和热茶,然后一个人全部吃掉,就连你也不能说我贪吃。

 

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我希望你还能有黄油和加了蜂蜜的热红茶。这样就很好。

 

From 法斯

1935.2.29

 

 

 

 

To 安特库:

 

最近战况变得更加激烈了,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我被编到了一只新的队伍里去打仗,每天在枪林弹雨中心惊胆战,回来的时候除了疲惫别无他想,所以我也很久没有给你写信。

 

今天能够提笔是因为我的腿上中了一弹,暂时没办法上战场了。那颗子弹打穿了我的大腿骨,嵌在了肉里。把子弹取出来的过程我疼晕过去三次,麻醉剂好像根本不起作用,我几乎能感受到手术刀划开皮肉和镊子在里面搅来搅去的的触感——很可能是我的妄想,其实光是疼痛就需要我拼尽全力去对抗。

 

我现在躺在病床上输血,大腿上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虽然还是很疼,但是比起昨天好多了。于是我拿起笔开始给你写信,这个气温墨水不会被冻住了,这点让人很开心。

 

哦对了,食物虽然还是不太够,但比吃不上饭好多了,我觉得现在不管是什么都能吃下去,哪怕是豆子,不可思议不是吗?这样你之后给我做饭就不用头疼了,我都会好好吃下去的。

 

信使已经四个多月没有来过了,但我无法停止给你写信,也许你哪天会一股脑收到它们,到时候也不要嫌弃我啰嗦,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诉说的人啦。

 

From 法斯

1935.5.23

 

 

 

 

 

To 安特库:

 

我们终于停火了。

 

听说谈判还在继续,但我们都认为这场战争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我终于,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疲劳,我感觉我是一个只会拿着枪不停奔跑的机器,烧干了自己的汽油,撑着一副空壳惯性运作着。伤员不停地增多,重伤者被送走,轻伤者继续上战场。我的腿没有好全,但是已经没有床位给我这种人了。

 

但一切都将结束。我们在军营里面久违地庆祝了一次,军官们破例允许我们喝酒。每个人分到了一小杯啤酒,我感觉我好像已经有一世纪没有尝过酒味了。约翰在喝第一口的时候甚至流下了眼泪——他可真是个爱哭鬼,但是我明白那种感觉,现在没有人会嘲笑他。劣质酒精的酸苦味从我的舌尖滚动到喉咙,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人联想到正午炽热的太阳,一切罪恶都将被那光辉焚烧殆尽。

 

我现在时时刻刻都在盼着信使先生来收走这一封信,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

 

From 法斯

1935.6.23

 

 

 

 

To 安特库: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好像上一秒我们还在为战争的结束而欢呼庆祝,下一秒绝望的事实就用白纸黑字摆在了我们面前。

 

不管我们有多想结束这场战争,这种不平等的条约我们都绝不接受。如果和平的橄榄枝也枯萎,那么我们就应该作为最后一道铜墙铁壁战斗到血液都流干。

 

我们绝不投降,也绝不会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接受他们居高临下不怀好意地怜悯。

 

安特库,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拼尽全力去见你。但是很抱歉,我可能回不去了。曾经我那么笃定我们两个人都会活下去,分别只是生命中短暂的一部分。如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像汤姆一样收藏一张你的照片,如果我早就知道我将在没有你的陪伴时与你永别。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是最亲近的亲人。也或许你只认为我是从小到大粘人又麻烦的普通邻居而已。

 

我明白,我浑身是缺点,懒惰,无能,胆小。是的,我早就说过,我是个胆小鬼,我在这里不是没有害怕过,我想过放弃,甚至想过不惜一切代价逃跑。但是安特库,你一直是那么有勇气,那么强大,我想如果我对你怀有爱意,那么我应该具备和你对等的东西才能使这份爱看上去不那么轻浮和廉价。

 

我曾经换了很多字眼来试图形容我的爱,我想你,我喜欢你,或者我要回去见你。不够,它们都不够。因为我不是把你当做可靠的朋友来爱,不是把你当做血浓于水的亲人来爱,而是把你当做天边的星星,水中的月亮来爱的。

 

稻草人有了大脑,铁皮人有了心脏,胆小的狮子获得了勇气,爱上你是我此生的壮举。

 

我爱你。

 

From 法斯

1935.8.25

 

 

 

PART3

 

“请进。”我站在门口,开门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佣人,把我引进了门。

 

这是一间不太大的房子,装修普通平淡,只是客厅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红色地毯,穿着针织袜子踩上去的时候像是踩在云端。

 

一位老人就坐在那张微微倾斜的靠椅上,半阖着眼睛。佣人走过去将他腿上的毯子拉了拉盖好,他于是扭头看到我,冲我微微一笑,“欢迎你,斯蒂尔小姐。原谅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能站起来和你问好。” 

 

我冲他鞠躬,“谢谢您让我过来,戴蒙德中校。”

 

他伸手示意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不必再用‘中校’来称呼我了,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如果你愿意,可以称我为‘先生’。”

 

“好的,先生。”

 

他笑了笑,面容和蔼可亲,已让人想象不到这曾经也是一位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中校了。只是他虽然看上去身体虚弱,一双眼睛却还是深邃明亮,丝毫不见普通老人的疲态。他端起佣人刚刚沏好的红茶,抿了一口开口道,“对于你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些信件,我很感兴趣。”

 

我将随身带着的单肩背包里的铁盒拿出来打开,放到茶几上,他从里面拿起一封,接过佣人手里的老花镜戴了上去——岁月在这种地方总是不留情面。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一封封看过去也没有花多长时间,然后他放下了手中的信。

 

“安特库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士兵,从1934年入伍开始,他就转到了我的队伍里。”先生说,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我连忙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准备记录下来这段也许会补满整个故事的话语。

 

“他是个勇敢,果决,有魄力的士兵,我记得他,他的成绩在队伍里总是最优秀的。”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相信斯蒂尔小姐已经了解到我曾经带领的是什么队伍了,没错,是“尖锋”,一支随时准备牺牲的队伍。能加入我们的都是勇士和真正的爱国者,他们每一个都是精英。”

 

“他原来的玩伴和他一起参了军,但是他们一直在不同的队伍里,通过书信交流。士兵是不存在隐私的,他们的所有信件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寄出,也要经过检查才能收到。很巧,我就是那个检查安特库信件的人,这里的每一封信件我几乎都查看过。”

 

“我们是一群必死之人,在加入队伍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过他们准备一封遗书寄存在我这里,这样如果哪一天需要我们为国家献出生命,他们至少还能带给自己爱的人最后几句话。”

 

“安特库也有一封。当然,他是个优秀的士兵,他的牺牲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和一种荣耀。但他的信我一直保留着,因为只有他的,我已经无从寄出了。“佣人从旁边递给我一封信,我接过那装在牛皮信封里的信件,突然有种感觉,我接过的是名为安特库的生命的最后一份情感,它被保存在这轻飘飘的纸张中,成了一个人曾活过的仅有的证据。

 

信封上简简单单写着:给法斯法菲莱特。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因为他们是相同的正在挣扎着的人,不知道下一个定居的地方是天堂还是人间。

 

我展开了信件——

 

 

To 法斯:

 

我是安特库。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其实离开那一天我去的不是后勤部队,而是“尖锋”,很抱歉瞒了你那么久,我只是害怕你会过分担心我,或者也跟着去了——你那时候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报名参军的时候其实我想阻拦你,因为你注定不适合军营和战场这种地方,你应该坐在家里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以任性,可以被很多人宠爱。但是你所做的决定我永远拦不住,而我也是个残忍的人,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队伍里,让你独自去承受一些你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其实你写给我的信件我每一封都看了,虽然我很少回复,它们是我在艰苦训练中唯一一点慰藉——即使你远在另一边,你依然是我的慰藉。我曾心急如焚地担心过你,可你努力得超过我的想象。毕竟你曾经是那么软心肠的人,我想象不到你手上沾满鲜血的样子。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谴责你,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人能完全无辜,你得学会坚强。法斯,我相信你已经学会了。

 

你改变了很多,也没有变很多。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因为跌倒擦破膝盖就会哭的法斯了,但你仍然说着天真又让人心生柔软的话——你说要和我一起回去。我多少次想在信件里一口答应你,只要我说好,我们回去,你就会欢天喜地地相信我,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我说谎过太多次,这一次我不应该再欺骗你。

 

还有一件事我决定不再隐瞒,哪怕你说我自私,会因为这句话而痛苦,这也是我最后的坦诚。我一直爱着你,法斯。

 

我曾想过如果1934年没有这场战争,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我们能一起度过一生也说不准。但我的时间到此为止,我没有办法回去,也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了。

 

等战争结束了,你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可以有新的家庭,新的伙伴,然后安安稳稳地度过老年,最后你会在墓园里有一座自己的墓碑,上面刻着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还有你的朋友的名字。也许,我只是说也许,你还记得我,于是在朋友那一栏里也刻着我的名字,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等到那时,我们必会再次相见。

 

From 安特库

1935.5.3

 

 

fin.

 


LOFTER上书信体的格式实在调不过来了qwq

这篇文断断续续也写了有20来天了,写出来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真的没有查什么资料全是妄想了w税税说想看刀,这正好也是一篇刀【虽然我写刀永远不觉得虐】他们两个彼此相爱,这就很好。

还有就是戴蒙德先生其实是金刚老师【没人看得出来好吧】,因为金刚没法直接写用了diamond的谐音qwq

希望税税能喜欢这篇!!永远爱冬巡组!

喜欢评论想要评论!!♪( ´▽`)谢谢留评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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