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明烛

即使你的瞳孔中没有希望 我也会将你救出

【瑞金】Salvation

入瑞金坑不久,不想做白嫖。1.3w字一口气发出来,没有文笔,但是也写了很久,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血猎×吸血鬼paro

*ooc严重

*所有设定都是瞎扯,没有查过资料

 

 

1.

“ 先生,塞缪尔教堂到了。”车夫从前面跳下,恭敬地为马车上的乘客打开车门,弯腰行礼。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不同寻常的银发在日光中折射出明亮的光泽,看上去像东方国度进贡的银色丝线,却不怎么柔顺地翘着。他身穿着黑色立领的长风衣,将自己大部分的脸隐藏在那高高的立领后面,整个人透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明明脚上是略有些笨重的黑色马丁靴,落地时却轻的像猫的肉垫落在地上一般。

“欢迎来到塞缪尔教堂,我的孩子。”眼前的神父就如同童话故事中经常描述的那样,有着和蔼的眼角和令人心安的嗓音。格瑞是圣萨克森学院的在校学生,即将毕业的他需要来这所教堂实习一个月——虽然他不明白有什么必要来这样一所小教堂实习。

 

“这只是为了加强你对教皇的忠诚而已,无聊至极。”同寝室的嘉德罗斯如此评价,十分不屑地把衣物揉成一团塞进行李,准备奔赴和格瑞完全不同的实习地点,“大爷我可不指望在教堂能遇到什么迷路的小吸血鬼然后来一场热血沸腾的战斗——这种几率大概比和你这混蛋动真格打一架的几率还低。”

 

作为血猎科这门特殊科目的学生,学习教义只是平常功课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毕竟在你追捕吸血鬼的时候,他们可不会被你吟诵的圣经感化。

     

周日的教堂里放着柔和纯净的圣歌,眼前是安静地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的人们,气氛安谧而祥和。这样的教堂,远离不洁、杀戮、暴力,是天然的庇护场所。

 

嘉德罗斯说的没错,格瑞想。 

2.

金经常去塞缪尔教堂附近,他喜欢那里。教堂周围是一片不大的广场,广场上总有很多羽毛洁净的白鸽,有时候他会带上一些自己收集起来的面包屑去喂那些鸽子,然后站在教堂外面看那些精致优雅的尖顶,听唱诗班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唱出来的圣歌。

金尤其喜欢那里彩绘的窗户,他有时候会从敞开的大门看过去,看那些透过彩窗的阳光,像彩虹一样,有很多很多美丽的颜色,打在木质的地板上。

教堂的神父注意到了这个总是在外面徘徊的孩子,他常常邀请金进来,但是金总是摇摇头就跑掉了。然后下次在同样的地方,还是默默地从大门口看着里面教堂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天使浮雕。

金从来没有踏进过教堂一步,从来。

 

金最近来的格外勤快了,他看到前几天教堂新来了一名辅祭,不住在教堂里,每天早上6点会准时到达教堂,然后傍晚7点再回到自己的住所,精准的就像凡纳钟塔做工繁复严谨的钟一样。那名辅祭非常年轻,似乎和金年龄差不多大,脸上却总带着一种少年老成的冷淡,嘴角绷得平平,在一群温柔的修女和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真的是任职的辅祭吗?金贴着门框胡思乱想。罕见的银发,总是冰凉的紫色的眼睛——他无缘无故想到小时候捡到的一种紫色的玻璃珠,无机质的材料,纯粹的剔透。他的样貌倒是称得上惊人的俊秀,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即使他总是板着脸,教堂里还是莫名其妙多了许多祷告和聆听教诲的女孩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年凛冽的声音突然从金的头顶响起。

“啊,我……”金窘迫地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咧开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

“想参观就进来,你这样会挡到其他人。”格瑞用手撑着门,似乎在示意他进来。

“但是,我,我不能……”金瑟缩了一下。他看到银发少年皱起了眉头,想,自己肯定是惹他不耐烦了。

“你等等。”

 哎?

少年快步走开了,黑色的常服摆开小小的弧度。没一会他便拿着一个细颈的小玻璃瓶回来,是祝福用的圣水。他小心的打开瓶塞,倒出一点里面的液体在食指上,金莫名注意到他的手指比一般人要修长一些,骨节分明,有种力量感。

“仰头。”

金听话地抬起头,他感受到少年指腹上在自己额头上划出十字的轨迹,沾着一点水,凉凉的很舒服。

 

“凡被神的灵引导的,都是神的儿子。”

 

他仰着头看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冷淡的神色,嘴里却说着温柔的祝词。不是像神父那样悲悯的腔调,却因为刻意把语速放慢,而显得格外郑重。

门外照射过来的光将他的身形打亮,胸前的十字架配饰在闪闪发亮。金能清晰的看到微微浮动飘散的灰尘也在光束下闪烁出亮光,似乎下一刻少年的身后就会有巨大的羽翼展开,轻轻地抖落蓬松洁白的羽毛。

明明是一次简单的祝福,却神圣的就像婴孩第一次接受洗礼的仪式。

 

“好了,这下可以进来了吧。”格瑞塞上瓶口,拇指搓了搓食指,将手上的圣水蹭干,走入了教堂。

金捂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未干的水渍。他看着前面少年清瘦的背影,试探地迈进了教堂的门槛,然后,脚步加快。

 

 

“果然,圣萨克森的学生拥有着上帝所赐的恩典啊。”神父看着像幼兽踏进全新领地一样好奇又紧张的金,露出了莫测的微笑。

 

“今天没有礼拜,格瑞,你带他做做祷告吧。”神父说。金还在看圆柱上绘着的图案,好奇地抚摸着巨大的管风琴。

“嗯,你叫什么名字?”格瑞淡淡地应了一声,拉住左顾右盼的金,带着金来到耶稣像的面前。

“我叫金,原来你叫格瑞啊!”金看到格瑞跪坐在塑像面前,也飞快地跟着坐下来,动作倒是很熟练。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说祷告词了?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我还没尝试过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格瑞诧异地看了一眼金,祷告这种最基本的东西,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就要开始学习,金居然……

他无奈地说:“那你跟着我,一句一句说。”

“亲爱的天父,您的孩子在这里献上真诚的祷告。”

“亲爱的天父……”金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顺从地跟着格瑞一起念诵着。

“……即使我们的罪红如朱丹,您也能赦免我们,用您的血来涂抹我,洗涤我,使我比雪更白,比羊毛更洁净……”格瑞在念祷告词的时候,微微侧头看了一下金。虽然这算是对主的大不敬,但的确他的心中的信仰相较于其他神职人员要淡薄的多,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淡薄——圣经中的魔鬼切实地存在,但天使一类拯救人的东西他可一次都没见过。

身边的这个孩子,表情是所有信徒祈祷时的虔诚,但这种虔诚仿佛是一种脆弱的依赖,一种小心翼翼的信任。

像是在清晨在花园漫步不小心被玫瑰的刺扎破手指一般,格瑞心里小小地被刺痛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但是碎片一般的记忆被雾气缠绕着,始终无法明晰起来。

在很久的之后他偶然翻阅到圣经中的插图,看到了一幅罪人被处死前的场景,他注意到那人的面容。

     

是一种,渴望被救赎的表情。

 

 

3.

“格瑞,格瑞,我带你去田园里玩吧,你一定没去过对不对!”金第二天也来了,他已经不介意于进入教堂,一副非常熟稔的样子去搂格瑞的肩膀,却被格瑞灵巧地躲过了。金没有扫兴,仍然拍了拍格瑞的肩膀。

“不要拿工作什么的话来搪塞我!昨天神父大人说了,教堂不太忙的时候你可以和我出去!”金迅速截住了格瑞的话头,调皮地冲旁边的神父眨了眨眼睛。慈祥的神父微笑着颔首:“虽然实习工作也很重要,但难得来一次,年轻人还是多出去走走为好,别浪费了这一个月。”

 一个月啊。

金的蓝眸微微闪烁,但是很快他就换上了更为灿烂的笑容,用手拉住格瑞的胳膊摇晃了起来:“对嘛对嘛,要好好参观一下,虽然卡斯摩图只是个小地方,但是好玩的东西也多着呢!”

格瑞无奈地看了一眼金和神父,把手中的圣经放下来,揉了揉金的头发:“好,我去换一身衣服。”他换下修道穿的常服,换回了自己来时的那一套。只是胸前学院银色的校徽多少有点招摇,格瑞想了想,还是摘了下来,仔细地放在了风衣的口袋里。

       

卡斯摩图是个小镇,但有着很美丽的乡野风光,是一种不同于城市的温馨气质。因为小镇很小,所以镇上的人们相互熟识,格瑞时常能看到金友好地和街上的人们打招呼,每个人都亲切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晾干的衣服被吹掉会有好心人帮忙捡起,花养在窗台会有过路人浇水。淳朴的民风让格瑞紧绷的心也有些许放松。

同样,这里也较城市更为安宁平和,作为一名天资卓绝的血猎,格瑞并没有在这里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只偶尔见到一些实力较弱的小恶魔,也都被镇上的几名职业血猎迅速消灭了。

 

真是个好地方啊。

 

格瑞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地方会诞生金这样的孩子。

明亮,精力旺盛,感情充沛。令人羡慕又稀少的特质。

一开始看他躲躲闪闪不敢进教堂,还以为是个腼腆害羞的孩子……格瑞漫无边际地想。

“格瑞,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啊?”他们散步在田间小道上,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麦田,金色的成熟的麦穗,在太阳照耀下散发着金子般诱人的光泽。

“艾尔赫尼斯。”

“哇,那可是个大城市。你在那里上学吗?听神父说你在一所神职学院上学呢,将来肯定能成为很厉害的神职人员吧。”金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种美丽的湛蓝色让格瑞不由自主地想到加尔达湖水的颜色,清澈的能倒映出明净的天空和丝绒般的云。

“嗯……算是吧。”格瑞含糊地回答,严格来说血猎也许不算什么神职人员,只是每天拿着银质手枪和武器和非人类搏斗的另一种士兵而已。

“好棒啊,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呢……”金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那为什么不呢?你的父母不同意吗?”格瑞随口问道。

金的笑容僵了一下,“其实那个……我没有父母。”

格瑞意识到自己撕开了金的伤疤,迅速地道歉:“对不起。”也许这么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金一直都是这么活泼开朗的样子,仿佛什么忧愁都与他无关——一个在家人和朋友的宠爱下长大的孩子模样。

“没有关系,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个小镇上的人大概都知道。”金低着头,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路上的石子,继续说着:“不过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格瑞肯定不会想听的。果然还是田园最让人开心了,秋天的麦子很棒对吧!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颜色呢!”    

金轻轻带过话题,还是一副活力无限的样子向前跑着,双手大大地张开,身影在光线中被镀上金色的轮廓,与旁边的麦田相互映衬着,是一副想让人定格下来的美丽画面。

 

 

 

4.       

今天不太对劲。

这几天格瑞和金顺利地成为了朋友——起码金是这么认为的。金每天都会来找格瑞,不上学,似乎也不会去工作。考虑到金特殊的家庭因素,格瑞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但是格瑞已经习惯了这一周的时间都有金的陪伴,无论是在教堂履行自己实习的职责,还是金自作主张地带着他去各处游玩。

然而,已经是十点钟了,金才姗姗来迟:“格瑞,不好意思啦我今天起晚了。”他气喘吁吁,像是跑过来一样,额头甚至出现了一些汗珠。他似乎预料到格瑞会问什么问题,率先做出了答复。看着金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格瑞没有多想。他只是轻轻拍了拍金的发顶,说:“下次早一点啊,别让人担心。”

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格瑞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担心?是吧是吧!你在担心我对不对?”因为在教堂不能喧哗,金勾住了格瑞的肩膀兴奋地小声说道。

少年细瘦的胳膊搭在肩上,好像某种鸟类的翅膀一样,轻轻一动,柔软的羽毛就会扫过心口,带来一阵细碎的酥麻感。

“……笨蛋。”他轻轻甩开了金的手臂。

 

天气渐渐转凉了,秋雨裹挟着寒风将泛黄的杨树叶打落,原来踩在上面干燥清脆的吱嘎声消失了,只留下冰冷潮湿嗒的空气缠在人身上,有种湿哒哒的束缚感。金添加衣服的速度几乎比寒流侵袭卡斯摩图的速度还要快,他迅速地从只穿一件薄薄的亚麻色衬衫切换到了全副武装的状态,每天裹在臃肿的棉服和针织围巾里,还不忘给自己添加上一副兔毛的手套。

 

“原来你这么怕冷吗?那还不好好呆在屋子里。”格瑞去咖啡店里给金点了咖啡,看着他哆哆嗦嗦地摘下手套,把手掌仔细地贴在杯子上,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

大概是天气太过寒冷了,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连唇色都渐渐褪去,样子看上去也更为疲倦了。格瑞想把他留在教堂里,起码那里有还算温暖的壁炉和遮风的墙壁。

“虽然很冷,但是躲在屋子里太浪费了嘛,我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想带格瑞去看呢。你天天那么忙,时间那么少……”他把脸挡在毛茸茸的围巾后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一个月,长的足以让回忆镀上思念的温度,又短的让人时时刻刻能听见离别脚步的逼近。就像仙度瑞拉在钟声敲响的12点必须赶回家,格瑞也不得不在最后返回艾尔赫尼斯。

只是丢下的水晶鞋,又丢在谁那里了呢?

咖啡的热气让金的指尖染上粉红,像是花园里安吉拉月季的颜色,格瑞拼命抑制住了想要去捂暖那双手的欲望,悄悄把视线投向了砖缝里因为阴雨天气疯涨的苔藓上。

金一边小口啜着咖啡,一边说:“其实我不讨厌冬天哦,姐姐给我做了一副手套,很暖和很暖和,可是我现在穿不下了。”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似乎是很可惜自己的手长到这么大了。

“姐姐?”这是金第一次主动和格瑞提起自己的家人。

“嗯,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过呢。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她叫秋,是很好很好的姐姐。”金微微仰起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夕阳的余晖混杂着炽烈的橙色和瑰丽的紫红色,打在金的脸上,让他没有血色的双颊也看上去健康了一些。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离开我的母亲了,而母亲大概……是憎恶着我吧。”

 

“憎恶着我身体里另一半,属于父亲的血液。”憎恶这个词实在是太过令人心惊,即使金未曾多谈,格瑞仍能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然而金用轻松的语调述说着,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神色淡淡。

“只有姐姐从小就对我很好,小的时候抱我的次数估计比母亲还多呢。”提起姐姐的时候,金的嘴角浮现了温暖的笑容。“她会给我讲故事,会带我出去玩……”

但少年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落寞的神色“但是七岁那年母亲带着姐姐一起走了。她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钱,我现在的生活倒是不用担心,也许比普通人还要宽裕一点吧。比一般的孤儿幸福多了对不对?”

 

久溺于深水,连呼吸一口氧气都成了挣扎。微弱的光线颤巍巍地试图照进水底,却被摇摇曳曳的波浪中被扭曲吞噬。格瑞几乎能想象到那孩子即将被溺毙时痛苦的脸,又强自微笑着,做最后无力的掩饰和自我慰藉。

 

金故意想表现的轻松一点,却看到格瑞严肃的脸。他有些沮丧地把围巾又往上提了提,盖住脸颊,道:“果然这些事情让人不怎么舒服把……”

格瑞不明白自己胸中翻涌的那种情感是什么,只觉得太过浓烈,像是刚入喉的白兰地,要将人的胸口灼伤。心被灼出一个大洞,但转瞬间又被汹涌热烈填满。理智仿佛被剥离的丝毫不剩,由感性支配的身体做出了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艾尔赫尼斯。”这无异于一个永远照顾金的承诺,这承诺意味着阻挠,意味着很多困难,而他将一力承担,责无旁贷。然而在说出口之后,格瑞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和金一起回艾尔赫尼斯的日子。如果有这个孩子的话,乏味的生活大概会改变很多吧……他的人生就像在矩形框中规规矩矩的涂色,这一周的时间是突然涂出去的一笔,突兀跳脱的过分,却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金望向格瑞,眼睛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蓝色的眸子里清晰的倒影着已经隐隐约约显现出轮廓的月亮,显得更为璀璨夺目。他张开双臂,因为过厚的衣服动作显得笨拙,像是刚会张开双翅的幼鸟。

他抱住了格瑞,而这一次,格瑞没有推开他。

  “谢谢你啊,格瑞。“金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唇间溢出的小小热气让格瑞耳根发烫。一定是天气太冷了吧,格瑞想。

格瑞抱着穿着棉服的金,软软的,不沉。他却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那样小心翼翼。

 

“但是抱歉,我不能。“

 

 

 

 

5.

 

金要离开一阵子。但是和上次突然的迟到不一样,这次金提前和格瑞打了招呼:“每年的这几天我都要离开小镇呢,要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抱歉不能来找你啦。三天后我一定会回来的,格瑞你千万要等我啊!”

这几天会有一年一度的祭典,你不想来参加吗?

这句话太像挽留,格瑞没有说出口,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再见啊,格瑞。“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夸张地冲格瑞挥手。向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大声喊着:”你千万千万不要提前离开啊!“。

……怎么可能,傻瓜。

 

虽然是过于突然的邀请,但格瑞并没有想到会被拒绝。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吗?

这一个月的时间,金明明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为什么还要离开三天?

是什么样的朋友呢?格瑞的胸口微妙地酸涩起来。他有些不情愿把它定义为“嫉妒”,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产生了这种丑陋的情绪。

 

 

快点……快点离开。再不离开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金拉着笨重的行李箱,刚刚冲着格瑞灿烂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他被围巾掩盖的嘴唇正被牙齿死死的咬着,嘴里已经弥漫出血腥味,这反而让他身体的中的什么东西更加狂暴、躁动。

还不行,再坚持一下……

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抽离,本来还算温暖的阳光以已经无法给他一丝一毫的热度,甚至明亮的光线让他产生了眩晕的感觉。手指凉的像是要凝出冰霜,脸颊却烫的让人感觉体内的水分都被蒸发干净。口腔内干燥燎人,喉咙像是几天没喝水一样干渴疼痛,连咽唾沫都困难的像吞一把一把的小刀,在喉管上剌出一道道血迹斑斑的口子。

金赶到自己的临时住所时已经是大汗淋漓,神志不清了,汗水一直透过了毛衣,里面的衬衫紧紧地黏在皮肤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裹着砧布的鱼。他勉强拿出准备好的材料在地上画出了巨大的法阵,然后脱力地倒在地上,连去床上的力气都没有。

 

已经是……极限了。

本来应该再早一点来的,从开始虚弱那天开始。

但是,好想和格瑞再多呆一会啊。他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他体内的恶魔正在苏醒,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

他想到格瑞沾着圣水的手在额头上滑动的温柔触感,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凡被神的灵引导的,都是神的儿子。”想到跟着他一字一句地念祷告文祈祷神明的宽恕……

那一瞬间,金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可以被拯救的。

 

 

好想和格瑞一起去艾尔赫尼斯啊。

 

 

但是,吸血鬼怎么能企图得到上帝的宽恕呢?

 

 

 

 

金离开后的那一天,格瑞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一种空洞和缺失——通常这种滋味被世人称为孤独。本来一直习惯了独自一人,孤独这种东西仿佛是天生就被打下的烙印,格瑞也从来未曾注意到它。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经不能忍受那种烙印的疼痛了。

傍晚时分,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在这个一向和平,安宁,充满喜乐的小镇里从未出现过的气息。

吸血鬼。

不会错的,绝对不是恶魔那种低等生物。虽然气息淡薄,时断时续,但是格瑞绝对不会弄错的。

作为一种寿命绵长而又傲慢的生物,吸血鬼的数量及其稀少。他们善于隐蔽,又狡猾多端。即使是职业血猎,也很少能见到或者感知到真实的吸血鬼。

 

但是格瑞不一样,格瑞是在校学生中,少数几名亲眼看到过他们的。

 

火光冲天的小镇,遍地的尸体和血污。耳边是火焰烧灼房梁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还有持续不断的尖叫。那是一桩极端残忍的吸血鬼屠城事件,格瑞的导师在那次活动中殉职。在被吸血鬼穿透心脏的那一霎那,导师的鲜血喷溅到格瑞脸上,他机械地用手抚摸着脸,触感黏稠。

 

所以不会错的,这种肮脏、污秽的气味,格瑞刻骨铭心。

 

格瑞立刻采取了行动,联系了当地的职业血猎出动去寻找那只吸血鬼,自己也试图跟踪气味。但是线索断断续续,甚至有时候只有那么一瞬间能够感知到。最终忙碌了一晚也都是徒劳无功。

“放轻松,我的孩子。这个小镇从未出现过吸血鬼,可能是你太紧张了。”神父安抚他。“后天就是盛大的祭典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好梦和在祭典上充沛的精神,好好睡一觉吧,格瑞。”

格瑞紧绷的精神无法放松下来,但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有了些新的担忧——金怎么样了?会遇到吸血鬼吗?

 

第二天依然是平和的一天,格瑞连气息都很少感受到了。

但愿真的是自己精神过敏吧。

 

第三天。

祭典开始了。

 

 

6.

 冗长而复杂的仪式持续了一上午,从下午开始,就是大家都喜欢的游行和舞会了。每一个开放的店铺都可以随意取用食物和饮品。大人们拿着多棱的玻璃杯,满满的盛上今年新酿的啤酒,温醇的黄色上浮动着雪白的泡沫,即使在豪爽的碰杯中倾洒出来也不会有人介意。

店铺前的长桌上放着刚烤出来的热乎的面包,还有熏好的腊肠,如果小孩子们讨要,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还会多塞给他们一把糖果。街上不知道是谁家拉出来了一台唱片机,搭配着简陋的扩音器,放着老旧又悠扬的舞曲,虽然有滋滋的电流声干扰,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如果金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格瑞摇晃着手中金黄色的液体,他不太喝酒,今天却有点想多喝几杯。

“好好享受庆典吧,孩子。”明明神父对他这么说了,他还是无法和周围的人一样在热闹的气氛中分泌出比平时多一倍的多巴胺。连续拒绝三个脸颊红红的女孩子的舞会邀请后,他发现,自己比前两天更加思念金了。

      

 

他走到人少的角落,静静地看着黄昏时昼夜交替的景色。

突然,一种浓重地寒意从尾椎一直顺着脊梁直直地扎入了大脑皮层。格瑞瞬间肌肉紧绷,他几乎克制不住要抽出风衣下的银质手枪的冲动。吸血鬼的气息席卷了整条街,然而镇上的人们还毫无所觉地继续着欢声笑语。

那只吸血鬼似乎不再遮遮掩掩,毫无顾忌地展现着自己强大的力量。这种情况,一般是吸血鬼准备展开行动地预兆!格瑞不知道其他血猎是否已经感觉到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找电话再一个个拨打给他们了,只能寄期望于他们感觉敏锐,行动迅速。

 而格瑞,他已经迅速确定了方向,确认了腰间匕首和手枪的存在,飞快地穿过人群跑向气息最浓烈的地方,无视了街道中的人们困惑不解的眼神。

 

这样大的威胁感,那个地方一定离小镇不远。不出所料,他发现了一座隐蔽破旧的独栋小屋。红色的房顶,看上去和普通人家别无二致。格瑞却不敢放松警惕,他双手端住手枪,慢慢地接近进入房屋的唯一一扇门。越接近那间屋子,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令人窒息,他飞快地踹开了门——

地上是用奇怪的紫色颜料画着的巨大法阵,而法阵的中央,是皮肤苍白仿佛已经死去的少年,纯白色的头发,唇边是微微伸出来的尖利的牙齿。少年缓缓放下了遮挡脸的手臂,露出了猩红色的瞳仁。

 

格瑞因为剧烈运动而沸腾的血液突然像是被浇了冬天敲开冰层取出来的河水,一瞬间冷到了冰点,巨大的温度落差让身体好像经不住热胀冷缩一般变的脆弱。锥心刺骨的疼痛让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让视线变的模糊。他几乎找不准自己的声音,吃力沙哑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下水道传来的。

他听到自己问:

“金?”

 

 

7.

格瑞每天都会想念的孩子,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了格瑞面前,他却觉得痛苦不堪。

地面上白发红瞳的少年近乎是惊慌地遮住了自己的脸,拼命地用手支撑着身体向后挪动,是急切地想要躲藏起来的模样。然而虚弱的接近死亡的身体连移动都像酷刑,他只是动了动腿就已经筋疲力尽。

 

“格瑞,不要看我。“他徒劳地用双手捂住脸,声音颤抖得几乎连不成句子。

不要看我。这样丑陋的,肮脏的,我。

唯独在格瑞眼里……

 

格瑞端着枪的手垂下了,他一向运转迅速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像倒不过去的带子一样反复着几句话。

金是吸血鬼吗?他……杀过人吗?

 

眼前的金毫无疑问就是那只散播气息的吸血鬼,就算格瑞拼命像想要否认事实,他的感觉依然冷酷无情地告诉他:是的,他就是。如果金是吸血鬼的话,怎么会不杀人呢?没有鲜血的吸血鬼,无法存活。

格瑞近乎绝望了。

 

但是,他依然无法拿起手枪,像训练时的那样,将银质的子弹又快又狠地送进他的胸膛。

那是金啊。是金发蓝眸,有着天使的样貌的金,是总是笑着的金,是会热情地拥抱他的金。

 

是他的金。

 

格瑞慢慢地走了过去,而地上的金在竭尽全力向后挪动着,狼狈得不像是一只强大的吸血鬼。

“金,”他轻轻呼唤少年的名字,“看着我。“他蹲了下来,伸出手。金猛的瑟缩了一下,是抗拒的姿态,格瑞却固执地抚上了他的肩头。

那样细瘦地肩膀,像是冬天里脆弱的枝桠,轻轻一掰就会折断。

“看着我。“

金慢慢放下手,眼神里却还是惊慌和躲闪。他看到了格瑞,也看到了格瑞身边的枪,瞳孔猛的收紧。

 

“格瑞……是,吸血鬼猎人吗?“他干裂的嗓子中发出细碎的声音。艾尔赫尼斯,圣萨克学院,血猎。金记得的,姐姐说过的敌人。只是他没有想到,格瑞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听到了金的问话,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为保护他而死掉的导师。

 

他说:“嗯。“

 

但格瑞看着金布满泪痕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捏紧。呼吸开始变的困难,每一次空气的进出都燎在气管上。

即使是吸血鬼,金也不可能伤害别人。

 

金的脸上露出释然又悲伤的笑容,“那格瑞是来杀我的吗?“

“如果是格瑞的话,可以的哦。“

 

眼前的吸血鬼已经是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即使是刚刚学会拿叉子的三岁小孩,都可以轻易地抹杀掉他的存在,格瑞毫不怀疑这一点。他从未见过虚弱至此的吸血鬼。

可是……

 

门在此刻被粗鲁地踹开,屋子中迅速涌进了三名职业血猎,他们拿冰冷的枪口对着金。

“你是之前联系我们的圣萨克森学院的学生吧,感谢你的协助,请快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接下来由我们处理。”其中一个人说。

“不。“格瑞猛的将面前的少年抱在怀中,搂住他单薄的背,是完全的保护姿态。

“你在做什么!发现吸血鬼,立刻处决。“另一个人厉声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杀掉他。”他说。声音冷静得就像在讨论一道难解的题目,而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该死,如果你不让开,我们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男子最后一次发出警告,吸血鬼是极度危险的生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即使代价是一名优秀的血猎。

 

格瑞没有答话,他背起金破开窗户从屋子里跳了出去。屋内的空间太狭窄,他没有把握完全躲开三名职业血猎的攻击。

“格瑞,放下我,杀掉我吧。“伏在格瑞背上的金说。

“不可能。“

“但是,我会害死你的。“他压抑着哭腔,心里满是绝望。”你看他们已经完全不会顾忌你,而且我在人类的身边,会忍不住。“

 

“我会忍不住喝你的血啊,格瑞。“

 

格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证实。背着金他的运动能力下降了很多,更无法和三名职业血猎匹敌,很快,血猎们包围了他们。

“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杀掉你背上的吸血鬼!“

 

“不。”从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的,自始至终都是这一个字。

 

连续的枪声响起,格瑞躲过了第一颗子弹,躲过了第二颗,第三颗,避无可避。那颗子弹冲着他的胸膛,破开空气而来。

金用虚弱的嗓音尖叫着:“不要!”

 

 

“叮——”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谁给你们的权利,伤害圣萨克森的学生?”

 

8.

格瑞敲了敲门,得到了“请进”的答复后,进入了教堂的静室,轻轻掩上了门。

眼前坐着的是一名白发的年轻男子,相貌英俊,穿着文质彬彬的白色短款风衣。这个一副贵公子模样的青年却是圣萨克森学院血猎科的大导师丹尼尔——年纪轻轻却战绩辉煌,几乎是传说级别的优秀血猎,在圣萨克森学院连校长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丹尼尔老师。”格瑞略略低头行礼。

“请坐。”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可亲地笑着。

 然而,格瑞完全没有因为丹尼尔外表的温和无害就缓解心中的紧张。虽然丹尼尔为他挡住了那颗致命的子弹,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容许一名血猎去保护吸血鬼,这无异于对血猎职业的亵渎和对圣萨克森学院的质疑。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听一听你的解释?”丹尼尔将手肘放在了橡木桌子上,十指交叉,抵在光洁的下巴下面,一副准备倾听的姿态。

       

“金是一名吸血鬼。”格瑞斟酌着开口。

“但是,他可能是人类和吸血鬼的孩子。这一点是我推测的,没有经过证实,等金醒来之后可以直接询问他。”

丹尼尔微微颔首,“这倒是很有趣。但是,虽然是少见的混血儿,仍然是吸血鬼,对吧?”他的语气不算锋利,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意思。

格瑞起身,不避不让,“丹尼尔老师,我们猎杀吸血鬼的初衷是什么?”

 丹尼尔依旧笑着,道:“血猎信条,想必你们一年级的时候就学过。”

 

“以背负着十字架的恩典,驱逐罪孽,指引众人。”

 

格瑞深吸一口气,“如果,他唯一的罪孽就是有一个吸血鬼的母亲呢?”

 

丹尼尔眯起了眼睛。“所以,你愿意去做他的引领人?”他唇边的弧度消失了,温文的面容也显得冷硬起来,“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格瑞。拯救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而不是你。”

 

 他同样起身,缓慢地踱步,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我们做老师的,总不能放手不管。”

“接下来我告诉你的,是秘典中的一部分。倒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因为它实在太过难以实现。不过,这有可能是唯一的方法。”

“什么方法?”

 

“让他重新为人的方法。”

 

 

 

格瑞推开休息室的门,金已经坐起来。

依旧是白发红瞳的样子,但不知道丹尼尔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看上去恢复了些力气,也平静了很多。

“哟,格瑞,你来啦。”他笑起来,依旧是有些傻气的笑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他吸血鬼的獠牙收起来了。

格瑞坐在他的床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金垂下头,几乎是羞愧地说:“对不起啊格瑞,我瞒了你这么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好好地交一个朋友,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地生活,可最后我还是闯祸了……”

格瑞看着金颤抖的睫毛,心脏不可抑制地酸胀起来,但他只说,“没关系”。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金又开始惊慌起来,他说:“不过我没有喝过别人的血,一次都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他有些说不下去,一个从小长到大的吸血鬼,要怎么说服别人自己没有碰过鲜血,就像婴儿拒绝母亲的乳液,是不可能的事情。金的手指紧紧攥紧了被子,细瘦的手背上骨骼尖锐地凸起,他一向笑着的唇此时有些发白,红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悲哀的神色,如同玛瑙积了陈年的灰,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格瑞眼眶发干,他微微俯身,将额头抵在金的额头上面。金的皮肤微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鲜活的热气。“我知道啊。”他轻声呢喃。

“金,我带着你走好不好。”他在一片荒凉中努力摸索着一点温暖,额头上那一小块肌肤好像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唯一珍贵而稀有的绿洲。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金用手勾住格瑞的脖子,孩子气地笑了,他说:“谢谢你,格瑞。

“真抱歉啊,我全部都听到了。格瑞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我能成为人类的方法。”

 

格瑞耸然一惊,他想抬起头,少年的胳膊却是那样坚定地环在他的脖子山,明明可以轻易挣开,他却停止了动作。

      

“你的每次‘谢谢’,都是在拒绝。”他苦涩道。

 

金轻轻拿开手臂,双手捧起格瑞的脸。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大拇指摩挲着格瑞的脸侧,然后他靠近,虔诚而温柔地吻上了格瑞的眼睛。少年的嘴唇是出人意料的柔软,湿湿的,敏感的眼皮几乎能感受到嘴唇上细小血管里流动的温暖血液,那样具有生命力。

 

“怎么会呢,这次可不是啊。”金稍稍离开,语气里是快乐的天真。“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怎么能轻易地死掉呢?”

 

“我还想,和格瑞一起去艾尔赫尼斯呢。”

         

 格瑞冰冷如无机质的紫眸带了温柔的雾色,舒展开眉眼,嘴边的弧度清清浅浅,淡的像是最远端的天色,但金知道那是一个笑。格瑞的右手抚过金的眉骨,抚过金的耳廓,抚过他苍白如雪的头发,抚过他白皙的颈部。他托起金的后脑勺,郑重却轻柔地吻住他的唇。

 

 

那是细雪遇到阳光,是白砂糖溶于红茶,是春天第一场雨沁入土地。温柔的,和缓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金的唇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味,不像水果糖那样甜腻,也不像格瑞的唇太过凉薄。他们一遍遍描摹对方唇的轮廓,认真虔诚的就像婚礼上定下誓约。

 

 他们做出了选择。

 

 

9.

艾尔赫尼斯的每一天都是那样忙碌。

月台上挤满了人,不管是准备登上火车的,还是等待别人的。身材曼妙的女郎带着款式新潮的宽严帽子,只露出丰润的红唇,时髦的高跟鞋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嗒嗒作响;微微发福的生意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过紧的扣子让他看上去有些难受,却还是行色匆匆;情侣在这里吻别,浪漫的就像电影中的场景;有些年迈的母亲正翘首期盼着她久未归家的孩子,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焦急与激动。

这里是步履匆匆的大城市的缩影,每天上演无数遍悲欢离合。

 

格瑞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不管是过于嘈杂的环境,还是太过澎湃的感情。

 

但他现在却站在这里,努力地找到一个还算站得住脚的地方,斜靠在白色的石柱上。整整一年的时间,他已经顺利从圣萨克森学院毕业,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实习血猎。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撞上一两只弱小的吸血鬼,看着他们的红瞳白发还有惊慌的眼神,他会想起那个卡斯摩图小镇的少年。

 

然后,手起刀落。

 

他才不是什么吸血鬼,他是人。

 

火车汽笛的声音远远地响起了,那种悠扬的声音敲打在每一个等待在月台上的人的人心上。格瑞直起了身子,微微抬高下颚,然而攒动的人群让他看不到火车真切的身影,只能看到那浓厚的灰白色的蒸汽,在天空上方稍纵即逝。

火车缓慢地停下了,铁轮摩擦轨道的声音弱了下来。车门一扇扇打开,乘务员在门口指挥着,维持着秩序。

 

格瑞不知道自己站的地方是不是正好合适,他只是目光逡巡着,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与急迫。当他的少年从车门中走下,格瑞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到了他。

他们隔着几节车厢的距离,隔着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却还是在一瞬间看到了彼此。

金的脸颊瘦削了,似乎也成熟了很多。但是金冲他笑了起来,那双快活的蓝眼睛里闪耀的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光——孩子气的,天真而爽朗的。

“格瑞。”他听不到金的声音,各种纷乱与嘈杂将那微不足道的声音轻易切碎,弥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但格瑞知道金在呼唤他。

 

他们碰过无数人的肩头,拨开无数人紧紧相挨的手臂,向对方伸出手。

 

终于,指尖相碰。

 

格瑞突然想到丹尼尔最后对他说的话。

 

“你确实无法引领他前行,但是,也许只有他才能陪伴你。”

 

一辈子。

 

   

fin.

本质上是个很丧的写手,瑞金坑的神仙文手太多了,这篇玩的也是老梗,并没有写出什么新意来……感谢所有看到这的人,你们都是我的天使!

所有地名都是瞎编的,但是安吉拉月季真的存在x长成这个样子(在这种小事上严谨有个毛用




评论(25)
热度(841)
  1.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溪边有明烛 | Powered by LOFTER